清晨，天空布满了云，乳白的，浅灰的，亦或还有更深的灰。于是，天空离大地近了许多。满天的云龟裂状不规则排列，狭小的间隙漏出深邃的蓝。

汽车驶离小区，太阳突然出现在东方天际，白里泛着红晕的脸蛋，在两簇乌云之间变幻。它的轮廓是清晰的，圆溜溜的，色彩却不真切。汽车拐了两个弯后，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大半个脸，云边缘被镀上了与太阳一般的色彩，好像是白色，又有些红，还夹杂着些金，周围的云朵也亮了起来。

不多时，太阳扯去了灰色的面纱，明亮了起来，周围绕着一圈光晕，似乎小了很多，身后的云朵已是白得耀眼。乌云有些不高兴了，伸出形如利剑的手，刺向太阳。那手从左插入，陷些刺穿，太阳瞬间暗淡了些。

汽车出城进入快速路时，太阳一口吞噬乌云的手和大半身躯。天空更亮了，太阳光刺得眼发黑，放下遮阳板，仍看不清仪表盘上的时速指针。阳光已经落到了黑色柏油路面，那些小精灵蹦跳着，翻滚着，成群结队地爬上了汽车，又穿过挡风玻璃，跳到我的手上，爬在汗毛上摇摆。路边的香樟树排列整齐地奔向汽车，微风中，几簇嫩叶在阳光的亲吻下绿得鲜亮。

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，几片破碎的乌云连成一片，太阳倏地没了笑脸。但是，你是知道它存在的，就在那片乌云后面，那边的天和云都特别明亮。

汽车拐弯驶上高架时，阳光一下灌满了车厢。不知道太阳是如何摆脱乌云的纠缠，它光芒万丈，我已经不敢与它相望。光携着热，在天地间恣意飞翔，不管你愿不愿意，所到之处，都已明亮。房屋、树木、地面，向阳之处都亮得晃眼。天空的云似乎也作鸟兽散，稀稀疏疏地飘浮，随处可见动人的蓝。

面对乌云的一次次疯狂，太阳越挫越勇，一次比一次更亮。即便是完全淹没在乌云中，也绝不放弃，最终以摧枯拉朽之势，光耀天地。我想，有此坚韧，什么艰难险阻不能战胜？

一路阳光相伴，到达机场。行礼托运、安检都很顺利，时间尚早，泡上一杯绿茶，浏览公众号里的优美散文，倒也是惬意。微信刚打开，培训群里通知，飞机晚点一小时。呵呵，果然晚点。群内很安静，没有抗议，没有抱怨。周围除了四位打“掼蛋”的，其他人都低着头，目光盯着手机，脸部基本都没有表情。

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，对面穿灰色长裙的女人脸上突然有了光彩，那是幸福由内而外的漫溢，候机大厅都蒙上了温柔的色彩。“宝宝，吃过没有呀？嗯，真棒。有什么事呀？哦买枪呀，坐飞机不允许带呀。是吗，那好吧，你喜欢什么样的枪？是水弹，还是黄色塑料弹？好的，妈妈知道了，就是那种狙击步枪。就这样，再见，再见，宝宝。嗯，嗯，知道了，带红外线瞄准镜的，嗯，嗯，宝宝，再见，再见，宝宝。”女人的声音温柔地能融化铁艺座椅。电话刚刚挂断，悠扬的铃声又响起，女人丹凤眼又是一轮弯月，她优雅地把手机放到耳畔:“哎，宝宝，不是去海南，是去广州。广州是我们中国的呀，海南也是中国的，有点远吧，等妈妈回家在地图上指给你看。再见了，宝宝，再见，再见啊！”

听着女人不厌其烦的话语，不禁想起儿子。昨天晚上，得知我将赴广州学习一周，儿子不停地问:“爸爸不在家，我们吃什么呢？家庭作业谁检查呢？爸爸你出去住哪里啊？”我只是说:“这些不用你管，你只要负责认真学习就好了，千万不能马虎。”天还没亮，儿子就起床了。妻子责怪不多睡一会儿，他只是嘿嘿笑笑。我清楚，是因为他知道我六点前就要出门了，心里暖暖的。灰裙女人准备带一把狙击步枪给儿子，我呢？带吃的，他对吃没什么兴趣。带图书，他最怕阅读。带玩具，他倒是开心。可已经读初中二年级了，必须要告别玩劣，才能走出幼稚呀，我不禁犯起了愁。

“登机了！”不知谁吼了一声。不是说晚点吗？怎么准时了？我有些好奇，甚至不太相信。但欢快的笑谈声和瞬间排成的队伍立刻纠正了我的想法。“真好，不用多等一小时了。”“航空公司还是蛮不错的吗！”……队伍很快长得很长，已经开始拐弯了。我兴奋地端起茶杯，把自己接在队伍后。

人群欢快地挪动，队伍缓缓地缩短，检票们刹那，我突然有些不解。大家都怎么了，正点登机竟一个个如此高兴，晚点一小时却觉得理所当然。

作者：徐吉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