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方,冬天的森林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,这跟我想象中山区的空气质量有些不同。同行的小张安慰我说,这个不是霾,是雾,可以放心大口呼吸,我们大家听了哈哈大笑。
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蜿蜒前进,越往上行路越窄,有些路段仅容一辆汽车通过,不时遭遇对面会车的情形,其中一辆车就要倒退很远让行。
爬了一个陡坡,又过了一个急转弯,车子终于停在一个小小的坝子上,说是坝子,大概也就几百坪见方,能停上几部汽车。我们开始背上物资步行上山,因为再往上已经没有汽车道了。
山上的积雪还未化净,太阳开始慢慢从山坳间升起来,朦胧的远山渐渐变得清晰,果然是雾气,我一边大口的呼吸,一边快步跟上前面的向导。步行大概两个多小时后,在喝光了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时,我看到了炊烟,飘荡在头顶上,一片茂密的树林间,隐隐约约看到有一座小屋。
开始听到犬吠。向导安慰我们说不怕,会叫的狗不咬人。又拐了几个弯,终于看到了一块小小的平地,一方清灰的石磨,一条小黄狗,几只鸡散落其间,专心的啄着虫子。
两扇木门是虚掩着的,我们敲敲门,没有人应声。轻轻的推开门进去,屋里的光线不太亮,适应了一会儿,才慢慢看清楚。屋里的陈设非常简陋,但是收拾的很干净,正面的供桌上供着牌位,线香袅袅的燃着,旁边放着一张木床。
小张一边喊着王大娘,一边往里屋走去。我们跟着他进去。里屋仅容一张木床,床上半坐着一位老大娘,正在闭目养神。我们不忍惊动她,就搬了几把椅子在院坝里坐着,等男主人回来。
等的当口,小张跟我们详细介绍了这家人的情况。老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,只有一个独子,之前在外面务工。家里的条件属于贫困户,当地在山下为他们盖了房子,并且社区内有工厂吸纳他们在家门口务工,另外还可享受免费的医疗。
邻居们都搬走了。本来他们家也打算搬到山下居住了,结果老母亲被查出患了绝症。知道情况以后,老母亲执意不肯下山,说要在最后的日子里陪伴着自己老伴儿的牌位。
当地无奈,只好定期的给他们送来各种物资和援助,这家的儿子也辞了工作,回来照顾母亲。但是他们不愿意无偿接受别人的援助,一定要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收入。他们在屋后围栏养了几头黑猪,房前树林里养了几十只土鸡,猪仔和鸡苗都是当地的企业家赊的,并且签了回购协议,在年终以高于市场价10%的价格回购,以低于市场价10%的价格扣除赊账。
正说着话,老白回来了,一个敦厚的陕西汉子,有点木讷不太会说话,挑着两桶水,满头大汗。
看到我们的水壶都空了,他连忙把手在裤子上擦擦,拿起一个瓢,要给我们添水,说这是他刚从后山的泉眼里接回来喂猪的。
确实是口渴了,也顾不上这水是干嘛的,我们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个痛快。喝饱了才知道,后山的泉眼离这里有几十公里,人家挑一趟水要走两个小时,我们真是好后悔喝了这么多。老白连忙说没关系,他一天要挑好多趟水的,喂猪,浇菜,自己用,都是这个山泉水。
看着满头大汗的他,我们着实过意不去。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,留下了物资,完成了工作,我们同这对母子话别。他们也说不出感谢的话,只是紧紧的握着我们的手要留吃饭。
下山的路上,小张告诉我们,老白还有两个孩子已经上大学了,都是享受国家助学金的,他的妻子在山下的社区工厂做工,每个月的收入能有几千块。老白为了陪伴他的母亲,在山上已经住了快一年。每天挑水,劈柴,为母亲做饭。每周下一趟山去卖点魔芋,土豆之类的农产品,再买些肉,油这些为母亲增加营养。自家养的黑猪、土鸡舍不得杀,别人出高价他也不卖,等着年底协议帮扶的企业上门回购,他说,做人要讲诚信。
近百里山路,他全靠两条腿走,挑着两个箩筐,每次步行将近一整天。
时间已近正午,虽然饿着肚子,但心里暖洋洋的。
在阳光的照耀下,积雪已经开始融化,雪水汇集成溪流,在晶莹的冰凌下潺潺的流动,远处汉江的河面闪闪发亮。天空中偶尔掠过一只云雀,在冬日湛蓝的天空中,欢快的叫着。
快过年了,山下不时响起一阵阵爆竹声……(常州市审计局 陈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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